第七十四章 反目亲成仇
在方媛凄苦的诉说中，大家终于明白了她这次充满危险的采访经历。
那天，在福州市中心广场上，各界人士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，欢迎北伐军胜利进入福建，大街小巷到处张灯结彩，当地驻军还帮助各个街道的清洁工友，把街道打扫的洁净异常。
上午9点钟的时候，中心广场已经聚集了各路人马。工人队伍，农民队伍，教育界队伍，商会队伍，还有军队的队伍，欢乐的人们都是喜气洋洋，很多人手里还拿着小彩旗，上面写着各种革命的标语口号。
欢迎大会的**台上，有一条超大型的横幅，上面写着一行字：
福州各界热烈欢迎北伐军入闽暨拥护﹡总司令护﹡运动大会
在**台的左前方，有一个由陆、海军组成的联合军乐队在进行演奏，他们一会演奏着外国名曲，一会演奏着进行曲，把整个欢迎大会的前奏烘托得非常热烈，很多人跟着军乐队的节奏打着节拍，还有几个小孩子跑到了军乐队前面，在指挥的身边好奇地观看着，待了一会，可能被动听的音乐所感染，竟然跟着节拍扭起了屁股，成为大会一景，场面真的是一派祥和温馨热烈。
方媛和许多记者一样，都早早聚集在大会**台下。不过，方媛和众多记者不同的是，她是唯一的女摄影记者，因此被允许在更近的距离，甚至是到**台上进行拍摄采访。
这天为了采集更多的新闻，方媛携带了三台照相机，她看着**台上国共两党的主要领导人相互寒暄，就低头整理着照相器材，等候着会议的开始。
福建省总工会**林守昌走到了麦克风面前，挥动着双手让大家安静下来，军乐队演奏完一个节拍，也整齐地停了下来，林**马上发言：“今天，我们福州人民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国民政府新编第一军第一师，第二师，独立第四师，第五师，以及宪兵营的长官和士兵们，与我们欢聚一堂，庆祝北伐军胜利进入福建，同时召开福州各界拥护﹡总司令护﹡运动大会。大家鼓掌欢迎。”
他的话音一落，立即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，大会现场有数万人之众，掌声分贝值飙升，把会场周边树上和建筑物上的小鸟等都惊飞了，军乐团还演奏了一段欢快的乐句。
林守昌等人们安静下来，高声宣布说：“下面有请新编第一军第二师师长谭曙卿给大家训话，大家欢迎！”
在**台后面就坐的谭曙卿不为下面热烈的掌声所动，甚至都没有起身，傲慢地对林守昌说：“我就不用讲了，由我的副官宋轶思给大家讲讲吧。”
宋轶思本来在**台的一边站立着，突然听到长官说出他的名字，还让他讲话，就阔步走到舞台**，先是向长官谭曙卿敬了一个礼，然后转过身来，向台下数万群众敬了一个礼，这才拿起麦克风开始讲话。
方媛在那里连续拍照，把**台上的政治人物、军方代表都摄入了镜头，并且把宋轶思的动作连续拍了几张照片。突然，她听到宋轶思讲话有点不对劲，她停止了拍照，仔细听着，是的，不对劲了。
宋轶思走上来所发言的主要内容是这样的：“鄙人今天受师座委托讲话，讲什么呢？就讲讲护党工作。国共合作以来，北伐战争在﹡总司令的英明领导下，势如破竹，声势浩荡，取得了阶段性胜利。但是，在此期间，共﹡﹡却在后方逐渐地挖国﹡﹡的墙角，刨国﹡﹡的祖坟，他们把国﹡﹡定性为‘资产阶级’政党，他们共﹡﹡以个人身份加入国﹡﹡，却使许多国﹡﹡员成了共﹡﹡，现在，共﹡﹡控制了国﹡﹡的高层，共﹡﹡在国﹡﹡内部还有一个秘密战线。长此以往，国﹡﹡必将被共﹡﹡蚕食、同化、消亡。因此，我们要响应﹡总司令命令，实行四大政策，肃清跨党分子，拥护国﹡﹡革命军领袖﹡总司令在军政时期行使全部职权，惩办武汉国﹡﹡**领导人徐﹡、邓﹡﹡，惩办﹡共领导人陈﹡﹡、李﹡﹡，以及戴任，马式材，惩办国﹡﹡内的左派代表，建立新的政府执行机构。”
宋轶思讲话的中间，会场上渐渐开始有个嗡嗡的声音，各种各样的诧异、不解和矛盾的情绪，都通过台下议论，响成了一片。宋轶思的话音刚落，整个会场就几乎失控，乱成了一片，特别是数万群众这个时候相互之间纷纷进行讨论、质疑、呼叫。
显然，宋轶思以及他所代表的国﹡﹡右派是有备而来，并且是突然出枪，要打共﹡﹡和国﹡﹡左派一个冷不防。
刚刚换好胶卷的方媛一时间愣在了那里，她不知道这火药味十足的讲话代表着什么，但总是感觉今天似乎不对劲，空气中弥漫着萧杀之气。
突然，她听到一声吼叫，紧接着，她看到有一个人从台下直接跳上了**台，站在了麦克风前。
这个人是新编第一军第二师第四团党代表方毅成，共﹡﹡员，他的讲话开门见山，铿锵有力：“台上台下的革命群众同志们，孙**生前只有‘联俄联共扶助工农’三大政策，哪有你们今天所说的四大政策，你们今天是以所谓的拥﹡护党名义，推翻最高党部，驱逐政府官员，捏造共﹡﹡莫须有罪证，意在混淆群众视听，破坏国共合作，实在是西山会议派捣乱北伐后方之恶举，必将受到惩罚。”
方毅成的话还没有说完，林守昌就对旁边的一群流氓恶棍使了一个颜色，这帮人就猛然冲上台来，把方毅成打倒在**台地上，不管他满脸流血，捆了起来，抬着就走。
这突如其来的血腥**，一下子导致全场哗然，一片混乱，大多数人开始逃跑，只怕祸殃自己。
方毅成被流氓们抬到大会场外，就有一队军人前来接手，方毅成这个时候高呼着口号：“打倒国﹡﹡反动派！打倒﹡介﹡！一切权利归工农！”
他的挣扎和口号，引来了许多工人和农民，他们要冲过来营救方毅成。此时，一队宪兵冲了过来，把群众围堵在了距离方毅成200米远的地方，并且打开了武器的保险，一个队长拿着喇叭高声喊道：“谁再往前一步，格杀勿论！”
士兵们一看，方毅成的口号有很大威胁，就用一根绳子把他的喉咙勒住，让他叫不出声来，双手捆到背后，然后押着他往城里面走去，走过一个街口，一名军官又开着车过来，拿出一个笔墨还没有干的长长的死刑牌，让士兵们插到了方毅成的后颈衣领里，上面写着：
枪决﹡匪要犯方毅成！
然后士兵们押着他走远。
乌云在福州上空已经盘旋了很长时间，终于失去了忍耐性，先是派出一阵闪电开路，噼里啪啦响了几声，紧接着暴雨就开始下了起来。
中心广场会场的人们，被血腥暴力和狂风暴雨冲散了。
福州大街上，一队军人押着一名他们曾经的战友，甚至是长官，去寻找一个枪毙他的行刑地。
方媛在这场混乱中，拍下了舞台上被捆起来的方毅成的照片，随后，她不甘心这么大的爆炸性新闻流失，就不顾危险，尾随着这支特殊的行刑队。
跟着，跟着，她就跟到了那个凶残的桥下，看到了行刑过程，拍到了行刑照片，还拍到了军人们把方毅成的尸体拴上一块大石头，扔到河里的镜头，也因为她太敬业，最后一次拍照时，被一个士兵看见了，引发了一场大雨中的逃亡。
要不是方副官恰巧通过，方媛真的这会已经不知葬身何处。
方副官，名字叫方钢，彰厦海军司令部司令副官，他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青年，他的亲戚中有好几个共﹡﹡员，因此他对共﹡﹡员比较理解，同情，甚至是赞同。这次他是作为彰厦海军司令部的代表，乘小型专机前来福州，参加欢迎北伐军进入福建暨拥护﹡总司令护﹡运动大会的。他与方毅成虽然不是一个省份的人，却是远方亲戚，因此他到达福州的那个晚上，就约了方毅成两个人，到了福州一个百年老号小吃店庆泰楼喝酒。
酒到半酣，方毅成告诉他：“今晚出去之后，我们要装作互不认识。”
方钢不理解，问他为什么，方毅成告诉他说：“根据我党有关通报，国﹡﹡近段时间要有异动，甚至会与共﹡﹡反目为仇。如果有那么一天，我可能会有危险，不能连累你。”
方钢听了这些话，那天晚上一夜未眠，不仅为方毅成担忧，也为国共反目为仇担忧，更为这个国家担忧。好不容易把大清推翻了，好不容易北伐快成功了，自己兄弟们却要兵戎相见，刀枪相残，毫不心疼啊！
第二天，他没有在**台上，他坐在**台右边一个贵宾席上，亲眼看到了方毅成被现场殴打捆绑，他立即离开现场，开着车子满城寻找，想找机会进行营救，后来在大雨中偶遇追捕方媛的军人，猜想到方毅成可能已经遇难，他不能让这个无辜的小姑娘再被杀害，因此，他冒险劫持飞机，把方媛救回厦门。
方媛说完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，已是满脸泪珠，她看着林灏和张彤江，极度困惑地问道：“你们说，同室操戈，为了什么？”
其实林灏从方媛开始讲述她的经历时，就一直在进行深层次的烧脑运动，对于方媛所说的每一个细节，他都听到了耳朵里，根据他在中国这么长时间的经历，还有他对于政治，特别是中国政治的了解，他尚且不能解答这些事件背后的原因，和未来的趋势。现在他只好以自己所长，所能，稳定住这个可爱、单纯的姑娘，因此他说道：“中国现在的政治我也看不懂，北伐似乎是厄里斯丢下的不和的金苹果，国﹡﹡分了个左派、右派，加上共﹡﹡，似乎是个新三国时代，谁能得到金苹果，得到金苹果是好是坏，我们都无法预测。今天你也累了，该休息了，这里不是你久住的地方，过两天我会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，你拍照的事情，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，否则就有生命之虑”
说完话，林灏站了起来，看看张彤江和宋蕴雁，恳切地说：“我们是患难之交，今天之事细想起来，背后很复杂，也可能很危险，在我没有弄清楚形势之前，你们都要绝对保持沉默，并留心自己的周围，有什么事，马上与我联系。”
“林大哥，我想说…”张彤江站起来，想说什么，但是林灏没有让他说完。
“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，小心为妙，看来要有一场强台风啊！”
夜半时分，林灏驾车来到了“崇志社”总部。
他看到林益民已经能够很轻松地做一些肢体运动，感到欣慰。“怎么样？好些没有？”
“林大哥，我没问题了。”
“嗯，那就好。我现在需要你派人到利生医院去，这几天要全程保护方媛，又不要让她看到。你，最近不要露面。”
“明白。”
